騎兵,總數不過八千。然而,卻堪稱天下無敵。曾有一位風流公子說過:“給我三萬雲騎,我一個月足以一統河山。”這位公子就是齊王元啟。元啟常歎曰:“文卿實乃當世第一人,朕得之幸甚。”他就是璿璣三子之一,齊國丞相,宇文卿。南宮春深想著關於宇文卿和齊王君臣相得的那些往事,神色依舊冷冷淡淡的,雙手負後,目光銳利。***八卦陣上有十六個位置,名曰“招魂座”。每個招魂座上坐著一個南宮世家的子弟。一共十六人。這就是天...-
沙蛇搖頭:“現如今,你已不配稱餓為叛徒,更不配懲治餓。”
春深問道:“我為何不配?”
沙蛇:“因為,你很快就會是個死人。”
春深笑得起來:“我曾聽一個高人說過,動不動就說彆人是死人的人,通常自己很快就會變成死人。”
***
此時,在磨坊裡,多了一群人。
其中,一個六歲小孩匍匐在地上,耳朵緊貼在地麵,一張小臉沾滿了灰塵,他凝神細聽,忽然一皺眉,嘟囔道:“是哪位高人說的,我怎麼冇聽過啊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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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深望著暗夜裡漂浮的影子,歎息道:“為什麼?”
沙蛇歎了一口氣:“十年前,餓被抓進了繡衣監,關了一個月。從此以後,餓曉得了一個道理,一個活人隻要和繡衣監作對,很快就會變成死人。餓不想死。所以,餓隻能讓彆人死。”
沙蛇把手從袖子裡抽出來:“所以,對不住了。”
他揮揮手:“收網。”
然而,卻無人應答他。
周圍人已經倒在地上。
春深手裡的軟鞭,忽然噴出了一股煙霧,煙霧之中有隱隱的藍綠色。
“藍迭香。”沙蛇驟然睜大眼睛,然後屏息,轉身,飛奔而去。
那是金陵衛裡最有名的毒藥。
啪的一色,沙蛇往前撲倒,背上一片血肉模糊。
背上多了一個鐵蒺藜。
春深笑得:“我也不想死。所以,我也隻能讓彆人死。”
沙蛇趴在地上,冷笑道:“可惜,你自個也逃不出來。”
春深看著他:“所以,你要幫我出來。”
沙蛇:“餓幫你?哈哈……”
春深點頭,語速放緩了一些:“因為,你不幫我出來,我就告訴梁統,說你是樓蘭公梁伯夷的人;然後,再告訴樓蘭公,你是梁統的人。嗯嗯,我當然知道,梁統早已投靠了宇文卿。”
沙蛇的臉色漸漸變了:“你,你……”
春深撐著傘,將軟鞭繞到傘柄上:“雙麵細作的下場……一般都不怎麼好。”
雙麵細作。
世上所有的王或者皇上,都有一個密謀奪取王位的叔叔或者兄弟。
樓蘭公梁伯夷自然也不會例外。
他也有一個這樣的叔叔,名叫梁統。
然而,卻無人知道,梁統為了王位,竟然不惜投靠敵國丞相!
沙蛇臉色瞬間變得慘白:“你,你撒謊,梁公不會信你的!還有,你既然曉得梁統是誰的人,那他絕不會留你。”
春深笑起來:“梁公信不信我,你說了不算。嗯,也不知道,你說的梁公到底是哪一位,樓蘭現在可有好幾位梁公呢。”
春深指著旁邊的一堵牆,牆很破舊,上麵畫滿了亂七八糟的圖案:“那堵牆後麵,有一個聽甕。”
樓蘭情報機構秘密基地兼情報機構雪山派特彆重視竊聽,見縫插針安裝“聽甕”,牆壁、地道、屋瓦,甚至茅廁裡都有。
沙蛇渾身抖得篩糠一般。
春深抬起袖子,嗖的一聲,一個小弩射了出去,牆砰然倒地。
咕嚕咕嚕,裡麵滾出了一個水缸,還有一個盲人。
水缸口蒙著一張粗糙的水牛皮。
聽甕。
春深收回小弩:“你根本就不是沙蛇。”
“你咋曉得滴?”
“你在撒謊。一個長年挖掘地道的人,手指上會佈滿老繭,手指甲裡會有泥土,會弓腰駝背。而你卻和這所有特征完全不沾邊。”
春深看著沙蛇的手,富態,光滑,冇有老繭,手指甲裡乾乾淨淨,冇有一絲泥土。
春深笑道:“所以,你一直把雙手攏在袖子裡,站在逆光的位置。此地無銀三百兩。反而引起了我的注意。”
“因為,我從未見過在樓蘭生活多年的人把手攏進袖子裡。除非,他想隱藏什麼。”
沙蛇發出一聲歎息:“那你咋曉得餓是雙麵細作?”
春深說道:“你總是站在窗戶旁邊,挨著窗框。這是方便躲避襲擊,也方便逃離的最佳位置。這是繡衣監訓練殺手的一個特點。”
“你曾經接受過繡衣監的訓練。而梁統是樓蘭在繡衣監的最大勢力。”
春深拋出了結論。
“你應該隸屬於梁統。”
在某個隱秘的地方,有人低低地咳嗽了一聲,然後,發出了一聲輕輕的歎息。
沙蛇麵上已露死色:“那麼,你憑啥說餓也是樓蘭公梁伯夷的人?”
春深朝著暗夜裡某個方向,望了一眼,像是同時對另外的人說話。
“因為,你貼身伺候樓蘭公十二年,樓蘭公卻從未中毒、生病以及被刺殺之類的,想必是你的功勞。一個繡衣監的殺手,想要殺什麼人,不需要十二年。”
繡衣監是齊國情報機構,高手如雲,強者輩出。
分為東西二監,東監由宇文卿統領,西監由一個大太監統領。
因為宇文卿名氣很大,所以世人一般用稱呼繡衣東監為繡衣監。隻有齊國人和在情報係統裡浸潤頗深的人纔會分開稱呼。
春深的眉頭皺了起來:“想來,真正的沙蛇被你殺死在那個弄堂裡了。弄堂裡有一股強烈刺鼻的氣味,那是硫磺,用來掩蓋血腥味。你身上就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。”
她看著沙蛇:“何況,你始終離我五尺遠。那是一個既適合攻擊,又適合逃離的距離。這也是繡衣監的特征。”
某個地方的咳嗽聲,又低低地響起來,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,他擺擺手,咳嗽聲緩緩低下去了。
沙蛇:“你有證據嗎?”
春深搖頭,說道:“冇有證據。”
沙蛇:“冇有證據,你咋能確定?”
“情報就是證據。”
天網是世上最牢固的網,無人能解開。
可是,卻可以被帶著走。
於是,春深撐著傘,往東南方而去。
密集的腳步聲近了,哐啷哐啷,一大群褐色藤甲的士兵湧了出來,將她死死圍住,為首的是一個藤甲將軍。
將軍大吼道:“給餓抓起來,打進大牢!”
呼啦啦一大群士兵衝上來,刀槍劍戟砍了半天,終於把天網砍開了一個大口子。
天網並不是不可破,隻是需要很多人,很多刀劍,同時動手。半日功夫,自然能夠破開。
可是,一般情況下,無人能夠有這樣的機會。
所以,世人才認為天網不可破。
春深躬身向藤甲將軍道:“多謝將軍破開天網。”
將軍大驚失色,下令:“趕緊給餓抓起來!”
春深撐著傘,束手就擒。
在就擒的過程中,春深一邊表示感謝,一邊問道:“請問,這位恩公姓甚名誰?”
那位將軍的臉已經脹成了豬肝色。他右手一直緊緊抓住長槍,整個槍尖都插進了地板的縫隙。
將軍嘶啞著聲音道:“來人,帶上重枷,冇餓的命令不許取開!”
春深笑道:“不必戴了,等會還要解開。”
將軍:“……”
春深冇說錯,她並冇有在牢裡待,很快就被帶進了鬼域
的樓蘭王宮。
但是,見她的人並非樓蘭公,而是樓蘭公的女兒樓蘭公主梁清清。
樓蘭公能夠堅持到現在,倚仗的正是他的一雙兒女。
梁清清和梁西川。
在春深的情報裡,梁西川雖然不良於行,但是善於謀略,而梁清清驍勇善戰,不輸男子。
算是不錯的合作對象。
梁清清已經好幾天冇閤眼了,眼睛下麵烏黑一片。
她自小跟著兄長在軍營裡摔打,為的就是守住樓蘭的國土。
如今父親年老,兄長受傷,樓蘭也隻剩下一座孤城。
所有壓力都壓在她身上,她感覺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。
如果這座城守不住,樓蘭國亡國了,她打算戰死殉國,也絕不淪為齊國俘虜。如今,若有人能夠提供幫助,她求之不得。
剛剛聽說南宋情報機構的首領來到鬼域,她大喜過望,卻又疑慮重重。
春深看著對麵的樓蘭公主梁清清,見她明豔動人,英姿颯爽,神色剛毅,心下已經有了幾分好感。
行禮道:“公主,在下乃是宋國‘金陵衛’大都督,蓮花生。來助樓蘭守城。”
梁清清不動聲色打量著眼前的女子,她相貌普通,頂多隻能算清秀,看起來就像一個亂世裡逃難的普通女子,毫不起眼,心下已經涼了幾分。
樓蘭的情報機構雪山派有訊息稱,曆代的金陵衛大都督都是絕頂美人。
眼前這個一看就是個冒牌貨。
梁清清半靠在軟塌上,右手輕輕撫摩著左手手腕上的一圈印記:“天下每個情報機構主人的身份,都是國家絕密。”
樓蘭的雪山派也是如此。
春深笑道:“那是自然。”
“你卻自曝身份,不怕後果嗎?”梁清清在扶手上輕叩了幾下,漫聲道:“哦,餓忘記了,世上已經莫有南宋了。”
宋已亡,世人提起之時皆用“南宋”。
春深目光掃過她放在扶手上的手,輕笑道:“可是,宋人還在。”
梁清清晲了她一眼:“哦?就是自毀長城,擅長內鬥,把宋國亡了的南宮世家嗎,哈……”
春深不說話,隻平靜地看著她,不卑不亢。
她知道,冇有人能夠抗拒一個情報機構主人的幫助。
大爭之世,情報先行。
哪怕,那是一個已經亡國的情報機構的主人。
梁清清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子十分奇怪,明明不美,卻有一種莫名的精神力,令人感覺值得信賴。
也許眼前的容貌並非她的真容?
梁清清耐著性子問道:“你自稱是蓮花生,如何證明?”
春深從懷裡掏出一枚白玉扳指,戴在右手拇指上,然後放到燭火下。
白色通透,玉質瑩潤,絲絲血絲鑽進白玉,玉扳指漸漸成了硃紅色。
“金陵有道,血玉為指。”
這是屬於金陵衛都督的血玉扳指。
梁清清目光微動,依舊坐著,語氣卻變得恭敬起來:“果然是南宮大都督,失敬失敬。都督這麼遠過來,餓感激滴很。請問都督,咋幫餓?”
之前燕國派來的援軍,已經被齊軍打敗了。
他們隻能退到鬼蜮固守不出。
如今,齊軍圍城已經三個月,糧草將儘,已至絕境。
春深望著窗外遠處的黃沙,微微笑了起來:“我有一座陣,可供君守城。”
她從懷裡掏出一張泛黃的紙,打開之後抹平了。
“非攻陣!餓滴個…”
梁清清驟然起身,驚喜若狂,看著那張圖。
那個著名的天下第一陣。
然後,她頹然坐下:“可是,宋國還是莫有了。”
既然連自己的國家都冇守住,何況彆的國家?
天下皆知,當年齊軍攻破宋國都城金陵之時,那座天下第一大陣,像啞巴了一樣,從頭到尾,屁都冇放一個。
春深站在燭光裡,麵容模糊而神秘:“那是因為,有人盜走了陣眼柱。”
梁清清冷哼一聲:“都盜走了,你說個屁。再說了,餓們樓蘭人,都不慫,從來不信那些歪門邪道滴東西。”
梁清清一激動就要爆粗口,蓮花生卻並不生氣。她看著梁清清,低聲道:“我們經過調查,發現陣眼柱就在鬼蜮。”
那麼,隻要找到陣眼柱,就能在鬼蜮重啟非攻大陣。
梁清清大喜,她雙手放在雙劍上,激動地輕叩劍身。
然後,她左手捋起了一絲碎髮,放在左耳後,問道:“那你想要啥回報?”
蓮花生微微點頭,舉起了手,指著外麵的高牆:“我隻要一個人。”
梁清清:“啥人?”
蓮花生:“一個叛徒。”
自然就是盜走陣眼柱的那個叛徒。
忽然,門外傳來一個聲音:“鬼蜮這麼大,請問如何才能找到那個人呢?”
一個人坐著輪椅進來了,他看著蓮花生,手指輕輕拂過小胡琴,琴聲清越:“鬼蜮有一萬五千七百二十三戶,人口五萬八千四十四人。現在,我們糧草已儘,最多隻能堅持三日,否則必定餓死。”
他腰間繫著一把小胡琴,隻有一尺長。
他二十五六歲,皮膚略深,五官鮮明突出,若刀劍鑿成,頭髮梳成很多小辮子披在肩頭,有一種原始的吸引力。
可惜,卻坐在輪椅上。
梁西川。
樓蘭世子。
推著輪椅的是一個高壯的年輕人,身高九尺,紫紅麵龐,長鬚到胸。
梁西川曾去長安和江南遊學多年,口音夾雜了南北方的官話,十分字正腔圓。
蓮花生看著他,聲音提高了一些:“世子,我隻需三天。”
三天。
梁西川揮揮手,讓背後的年輕人出去。
梁清清嗤笑:“要是宋人把吹牛的本事,都用在治國上,想來也不會叫齊人給滅了。”
梁西川推著輪椅到她跟前:“三日。請問公主殿下,三日能做哪些事情?”
梁清清站了起來:“她是公主?”她右手按在了劍柄上:“你騙餓!你社(說)你是蓮花生!”
說完,舉劍就朝春深砍去。
劍風強勁,陰風陣陣,像是來自陰間,帶著一股淒怨,中間隱約有如流水一般的浮動。
春深不躲閃,幾縷斷髮飄蕩在空中。
這是梁家的獨門劍法——英魂劍。
梁西川舉起胡琴,擋住她的劍,說道:“南宮世家隻信任自己的血脈。金陵衛都督和高層都是皇族中人。”
蓮花生的睫毛動了動,她微微低頭,俯視著梁西川。
這個人的洞察力和蒐集情報的能力,超出了她的預期。
“宋國蓮花生,見過世子。”
梁西川推著輪椅走到南宮春深跟前,盯住她的眼睛,問道:“兩年前,齊國釋出了《舉間令》。金陵衛都督懸賞三萬兩黃金,封萬戶侯。如果我把你送給宇文卿,我樓蘭還可再招兵買馬,固守數年。”
兩年前,宋國最後的柱石吳王南宮城為宋皇室所逼,投齊以後,齊相立即準備伐宋。
為了拔出宋國及其他敵國的細作,宇文卿釋出了天下聞名的《舉間令》:舉報他國特彆是宋國間細作,有重賞。若有細作主動自首投誠者,亦有重賞。
不過短短幾天時間,齊國的監獄裡就裝滿了細作。
剩下的細作也都停止了行動,隱藏了起來,不再活動。
《舉間令》對宋國的情報係統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。然而,那些細作竟然在被抓捕之後不久,就死於非命。
傳聞是金陵衛大都督引爆了蠱毒。
宇文卿震怒,下令全天下的齊國殺手,緝拿金陵衛中人以及宋國的細作。
各位壇主懸賞萬兩黃金,都督懸賞三萬兩黃金,封萬戶侯。
暗室裡燭光如豆,梁清清看著梁西川,笑道:“哥哥,還是你聰明。餓咋莫想到咧,如今這世道,隻要有錢,就能買人,買命,買軍隊。”
然後,梁清清轉頭去看蓮花生:“請問你是哪位公主?餓聽說南宮世家滴人,都忒好看。餓咋覺得你不像他家的人咧,還是說南宮世家名不副實?要是真長滴好看,給齊王見了,齊王肯定納入後宮,後半輩子也有滴靠……何必東奔西跑,遭人白眼呢!”
屋裡的青銅燈閃爍,蓮花生站在窗前,麵色平靜,像是受慣了這樣的羞辱。
梁西川將胡琴橫在膝上,目光掃過蓮花生,手指輕輕抹過琴絃,琴音嗚咽。
蓮花生看著梁清清,忽然笑了起來:“嗯,你不知我是哪位公主,我可知你是哪位公主。”
梁清清陡然握緊了手中的劍,眼裡有了殺機。
蓮花生放低聲音,低到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:“你是梁安的女兒。嗯,就是外麵的齊軍副統帥梁安。當年梁安把你和樓蘭公的兒子偷偷交換了……”
梁清清臉色瞬間變得慘白,右手的劍刺向蓮花生,被梁西川攔住。
梁西川看著蓮花生:“證據?”
蓮花生看著他們,目光移到了梁清清身上:“樓蘭公梁伯夷背後有一個胎記,兩道交叉在一起。這個胎記,私下被樓蘭王室稱為‘雙槍記’。世子,你應該很清楚吧?”
梁西川臉色變了,手指在胡琴上一頓。
梁清清渾身顫抖,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打了一下,幾乎就要跌倒在地,她帶著哭腔低喊道:“不,不,不是的……哥哥,你彆聽她胡說……”
梁西川放下胡琴,推著輪椅靠近了蓮花生,眼裡的殺意漸濃:“你是如何知道的?”
蓮花生笑了起來:“世子,你好像忘記了我的身份,我是宋國的蓮花生,金陵衛的主人。蒐集情報,本來就是我的職責。”
兄妹二人沉默著對視一眼,梁清清又舉起了右劍,隨時準備刺過去。
-說是南宋的亡國公主。”“比得上李夫人?”“……”春深沉默著,一旁的舞女小紅推了她一把:“你覺得呢?”“我覺得還不如你美呢!”小紅得意地笑了起來。“聽說齊王陛下最近正在廣納美女進宮,綠鸝姐姐想趁此機會進宮,咱們到時候可得努力幫她一把。”春深心中一動,若有所思。看來是有人想把她送到齊王身邊。***春深在長安西城富人區買了一棟大宅子,名字叫“燕回樓”,買了幾個丫鬟婆子,管家家丁,裝扮成一個來自大宛,做牛...